岁月流逝，有些记忆逐渐模糊，可关于父亲的过往，却在心底愈发清晰。

父母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波折。外祖母育有六子，四人早夭，舅舅也不幸离世，仅留下母亲。婚前，父亲曾答应头胎随母姓，然而大哥出生后，在祖父母的撺掇下，父亲食言了。母亲为慰藉年迈的外祖父母据理力争，虽让父亲妥协，却也埋下家庭矛盾的种子。此后，祖父祖母冷眼相待，优柔寡断的父亲嫌弃母亲文化低，家庭纷争不断。随着二哥、我和小妹相继出生，生活压力剧增，母亲默默承受着公婆的刁难、丈夫的冷漠，为了不让父母伤心，更为了我们兄妹，将所有苦楚深埋心底。童年时，外祖母常坐在炕上做活，向我诉说母亲的艰辛，这让我对母亲多了几分心疼。

在我童年的记忆里，父亲总是眉头紧锁，家中的氛围令人压抑。我们兄妹四人都是外祖母一手抚养长大。记得最清楚的是外祖母盘腿坐在炕上，手里做着活计，我则乖乖地坐在旁边，听她讲母亲的故事和母亲的苦，讲到伤心处，不禁哽咽。也许从那时起，我对母亲的感情又平添了几许同情和怜悯。

父亲生日那天，母亲看起来挺高兴，特意加了几个菜。可直到晚饭，父亲仍未归家。3个小时后，门外传来砸门声。我打开门，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，我上前搀扶，父亲一挣，手掌擦着我的耳根划过。母亲端着茶水走近，父亲挥臂将茶杯打翻，还对母亲叫嚷推搡。见父亲举起拳头，我冲过去护住母亲，背部和肩头瞬间挨了不少拳头。鼻腔一热，鲜血涌出，疼痛反而让我勇气倍增，多年积怨倾泻而出：“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，你尽到责任了吗？你根本不配！”父亲瘫坐沙发，双手抱头，母亲早已泪流满面。

那晚，我辗转难眠，恍惚听到隔壁传来父亲辗转反侧的声响与叹息。第二天清晨，我看到母亲准备的早餐里有特意为我煎的荷包蛋。系着围裙的父亲从厨房走出，目光躲闪地叮嘱我骑车小心，还局促地搓着手。我愣了，赶紧出了门，心里感动得直想哭。

自那以后，家中氛围悄然改变。父亲变得温和幽默，母亲脸上也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容。曾经的争吵与伤痛，最终和解了。这变化让我明白，亲情虽会历经风雨，但只要心怀理解与包容，终会迎来温暖的曙光。